姥姥去世,大姨要把姥姥手机里的5块钱转走,老舅:手机也拿走吧
姥姥的手机
"大姨,您这是干啥呢?"我站在医院病房门口,看见大姨正摆弄着姥姥的手机。
"看看你姥姥手机里还有多少钱,只剩五块了。"大姨的声音很轻,但在这个刚刚失去生命气息的房间里,却显得格外刺耳。
姥姥走得很安详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她的面容安详,双手交叠在胸前,仿佛只是暂时闭上了眼睛。
八十五岁的人了,一辈子节俭,从不肯给自己添置一件像样的衣裳。姥姥那件褪了色的蓝布棉袄,补丁摞着补丁,却干干净净,一尘不染。
我站在窗边,望着医院里那棵上了年纪的梧桐树。记忆像放电影一样涌进脑海。
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,我刚上小学,每逢周末,最盼望的就是去姥姥家。姥姥家住在老城区的一条小胡同里,青砖灰瓦,木质门窗,门口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"囡囡来啦?"姥姥总会站在门口,笑得合不拢嘴。她会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几块钱,塞进我的小手里,"去买糖吃。"
那时候,几块钱能买不少东西,可姥姥每月的退休金也就百来块。她曾是纺织厂的一名普通工人,为国家奉献了大半辈子。
姥姥每次买东西都要货比三家,但对我们这些孙辈却从不吝啬。她总说:"老了,没啥用处了,能看着你们好好的,就是最大的福气。"
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中药味——那是姥姥身上的味道。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姥姥送行。
"姥姥才刚走,您就..."我欲言又止,眼睛有些发热。
"钱不嫌少,转到我卡上,回头一起用来办丧事。"大姨没抬头,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,她那满是老茧的手指在触屏上显得笨拙而急切。
老舅站在一旁,脸色阴沉如铁。?值当你这么费事?"
"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儿,"大姨解释道,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,"这手机号得注销,钱不转出来就浪费了。"
"那手机也拿走吧!"老舅突然提高了嗓门,声音在狭小的病房里回荡。他转身走到窗边,背对着我们,肩膀微微颤抖。
大姨的手僵在半空,姥姥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。病房里一时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远处护士站传来的细碎交谈声。
我看着床上的姥姥,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。姥姥这一辈子,从没跟子女们红过脸,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,也是把苦往肚里咽。现在她走了,子女们却因为五块钱起了争执。
"小丽,你说,妈会把钱都放哪了?"二姨坐在病床边,轻轻抚摸着姥姥已经冰凉的手,声音里带着疑惑和一丝期待。
我没有回答。那个年代的老人,能有多少积蓄呢?姥姥一辈子省吃俭用,退休金不多,还要接济家境困难的小舅,能剩下什么?
就在那一刻,我仿佛看见了一道裂缝,从姥姥的床沿开始,无声地蔓延向我们每个人的脚下。
三天后,我们在姥姥生前最喜欢的那家小饭馆办了个简单的家族聚餐。饭桌上,关于姥姥的财产分配成了心照不宣的话题。
"老太太一辈子省吃俭用,那点退休金肯定攒了不少。"三舅妈边夹菜边说,她那双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,"我看街坊邻居老刘家的老太太走的时候,枕头底下可是藏了一沓子百元大钞呢!"
"我妈这人,一毛钱能掰成两半花。"大姨的语气里有些许自豪,仿佛节俭是一种传承下来的优良品质,"记得那会儿闹大饥荒,她愣是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我们几个,自己饿得皮包骨头。"
"可不是嘛,姥姥那会儿还把家里的铜脸盆都换成粮票了。"二姨跟着附和。
我夹了一筷子姥姥生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,放进碗里却没动。记忆中姥姥总是说这道菜太贵,只有逢年过节才舍得点。
"姥姥在世的时候,你们怎么不多来看看她?现在说这些,有什么用?"我没忍住,脱口而出。
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,只剩下筷子碰到瓷碗的清脆声响。
"小丽,你还小,有些事情你不懂。"大姨放下筷子,语气缓和了些,"我们各有各的难处,你姥姥心里明白。"
我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,想起小时候姥姥总会把最好的菜夹给我们这些孙辈。那时候家家都不富裕,能吃上肉就是过年过节的事。姥姥舍不得吃荤腥,却总说是"老了,吃不动荤腥",其实是把好东西留给我们。
记得有一年冬天,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大雪困住。是姥姥冒着大雪,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棉袄,一路找到学校接我回家。她的手冻得通红,却笑着说:"没事儿,老胳膊老腿的,冻不坏。"
饭后,趁着大家收拾的空档,我悄悄拿出姥姥的手机,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。解锁密码是她的生日,轻易就猜到了。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,用着最普通的智能手机,却也学会了拍照存图。
相册里满是我们这些孙辈的照片——生日时的、毕业时的、结婚时的...有些照片歪歪扭扭,像是姥姥不太会用手机,但她执着地留下了每一个重要时刻。
最近的一张是上个月我去看她时,她偷偷拍下的。照片里的我正在给她削苹果,阳光从窗户斜斜地洒进来,落在我的肩膀上。照片虽然模糊,但透着一种温暖的味道。
我翻着翻着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。这部简陋的手机,记录着姥姥晚年最珍视的回忆。
"你在看什么?"二姨收拾完碗筷,走过来好奇地问。
"姥姥的手机,里面全是我们的照片。"我把手机递给她,声音有些哽咽。
二姨接过去,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着,眼睛慢慢湿润:"你姥姥这人,嘴上不说,心里都记着呢。"她递给正在收拾餐巾的大姨,"大姐,你看看。"
大姨接过手机,面无表情地翻了几下,然后轻轻放在桌上:"老人家念旧。"她起身去拿外套,好像有意避开那些照片里的回忆。
"姥姥念的可不只是旧。"老舅突然开口,他今晚一直很沉默,"她念的是情,是心啊。"
夜色渐深,饭局散去。回家的路上,我坐在公交车上,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。姥姥从未见过这样繁华的夜景,她那个年代,晚上七点一过,街道上就陷入黑暗,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回家的路。
第二天清晨,老舅来我家取姥姥的一些遗物。他已经六十多岁,鬓角全白,腰也驼了,但目光依然炯炯。
"昨晚我翻了翻妈的东西,发现了这个。"他从破旧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褪色的笔记本,"在妈的枕头底下找到的。"
笔记本已经泛黄,边角卷起,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翻阅。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,翻开第一页,上面工整地写着:"我的心肝宝贝们"。
往后翻,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每个孙子孙女的生日、喜好,甚至连我最爱吃的糖果牌子都记得一清二楚。"小丽爱吃大白兔奶糖,每次买十颗,不能多,怕蛀牙。"字迹虽然颤抖,却格外认真。
后面几页记录着我们每个人的成长轨迹:"小丽小学毕业了,是班长,真争气。""小军考上了大学,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。""小芳结婚了,女婿是个老实人,对她好。"
最让我惊讶的是最后几页,那是一笔笔转账记录,每月的退休金大部分都转入了一个账户,只留下够生活的小部分。"一月,转出200元,留下50元。"上世纪九十年代,这样的金额已经是姥姥退休金的大部分了。
"那个账户是什么?"我抬头问道,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。
老舅摇摇头,拿起茶杯喝了一口,又放下:"不知道,本子上只有账号,没写密码。"
"你妈妈生前从没提起过这笔钱?"我的语气里带着不解。
"没有。"老舅叹了口气,"我妈这人,有啥事儿都憋在心里,从不肯麻烦别人。"他的声音有些哽咽,"我们做子女的,平时也忙,现在想想,真是..."
我握住老舅的手,感受到他粗糙的掌心和微微的颤抖。
就在这时,大姨打来电话,声音哽咽:"我在妈的柜子里找到一个信封,里面有个存折和一封信。你们赶紧过来一趟。"
一个小时后,我们聚在姥姥那个只有四十平米的小屋子里。屋里的摆设简朴得几乎寒酸——一张木床,一个衣柜,一张方桌,几把椅子,还有一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,早已不能正常工作,却被姥姥擦得锃亮。
阳光透过贴着报纸的窗户,斑驳地洒在地上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,是老人家特有的那种干净却略带陈旧的味道。
大姨站在中间,手里捏着那个朴素的信封。她的头发已经花白,脸上的皱纹也深了,这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年近七十,和当年的姥姥一样大了。
"我在收拾妈的衣柜时,发现夹层里藏着这个。"大姨小心翼翼地从信封里取出一本存折和一张字条。
存折很旧了,封面已经磨损,但里面的数字让我们都惊讶不已——四万多元。对于一个月退休金只有几百元的老人来说,这几乎是一生的积蓄。
字条上写着:"给我的孙子孙女们的未来。老了,带不走什么,就留点心意。分给每个人一份,谁也不许争。"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用尽了全力。
大姨看着存折,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:"妈临走前嘱咐过我,说她走了以后,要给每个孙辈准备一份礼物。我还以为...我还以为就是些日常用品..."她的声音哽咽,说不下去了。
"姥姥每个月就那几百块钱,平时舍不得坐公交车,走路都要走半个小时。"二姨接过存折,声音颤抖,"冬天冷得不行,也舍不得开电暖气,就一个小火炉子,烧点煤球取暖。"
老舅站在窗边,背对着我们,肩膀微微颤抖。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,照出一地明亮。他转过身,脸上挂着泪痕:"妈这辈子,从没为自己花过一分钱。"
我想起姥姥每年过生日,我们问她想要什么礼物,她总是笑着说:"只要你们好好的,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。"我们以为她只是客气,现在看来,她是真的把我们的幸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。
"你们还记得那年冬天,家里停电,冷得不行,姥姥把自己仅有的那床新棉被给了刚出生的小峰?"我的表姐突然开口,"她自己裹着一床破棉絮过了一冬。"
"还有那次我高考失利,整个人都垮了,是姥姥一句一句地劝我,说'人这一辈子,不如意十有八九,关键是怎么过'。"表弟小军低着头,声音哽咽。
我们开始整理姥姥的遗物。她的衣柜里,衣服不多,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衫,整整齐齐地叠放着。最下面一层,放着一个纸盒,里面是我们小时候送给她的小礼物——一个劣质的塑料花瓶,一条掉了颜色的手帕,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儿童画...每一件都被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。
枕头下还压着几块水果糖,是我们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,糖纸已经泛黄,但被包得严严实实。抽屉里有几张我们的照片,都用旧报纸仔细包好,年代久远,边角都已经泛黄卷起。
"姥姥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。"老舅的声音有些低沉,"从解放前就开始吃苦,熬过灾荒年月,把我们几个养大,自己却从来不肯花钱。"
我拿起姥姥床头的一个小铁盒,里面装着几枚褪色的纽扣和一些线头。姥姥常说:"不管啥东西,都有它的用处,别浪费。"她那个年代的人,经历过物资匮乏的艰难岁月,节约几乎成了本能。
下午时分,我们在姥姥的小屋里摆了一桌简单的饭菜,就像她在世时常做的那样——清炒青菜,炖豆腐,还有她最爱的糖醋排骨。每个人都沉默地吃着,仿佛姥姥还坐在她常坐的那个位置,看着我们,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。
"大姨,那五块钱,您转出来了吗?"我突然问道。
大姨愣了一下,放下筷子:"没有...后来我想,那是妈妈的手机,就让它保持原样吧。"
"那手机呢?"我又问。
"还在我这儿。"大姨起身去卧室,拿出姥姥的那部手机,"我给它充了电,一直开着。"
我接过手机,屏幕亮起,还是那张姥姥设置的壁纸——全家福,是去年春节我们给她庆祝八十五岁生日时拍的。照片里,姥姥坐在中间,满脸笑容,我们围绕在她身边,那是她最后一个生日。
"你们说,要不要把存折里的钱分了?"大姨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老舅摇摇头:"不急。妈刚走,我们先缓缓。而且..."他顿了顿,"那五块钱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。"
"什么事?"大家都看向他。
"妈这辈子给了我们太多,我们却总想着从她那里拿走什么。"老舅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"那五块钱也好,这四万块也好,都不是钱的问题,是我们怎么看待她给我们的爱。"
大姨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点点头:"你说得对。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们和睦相处。我们为那五块钱红了脸,这要是让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了,该多难过。"
那个下午,我们没有谈论如何分配那笔存款,也没有再提起那部手机。在整理姥姥一生的痕迹时,那些微小的隔阂似乎都烟消云散了。
夕阳西下,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姥姥的照片上。照片里,她穿着唯一一件相对体面的蓝色上衣,笑容慈祥。这是她六十岁时拍的,那时她就常说:"人这辈子啊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关键是怎么活。"
"姥姥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?"表妹小芳突然问道。
"人这一辈子,富贵不富贵不重要,重要的是心里富贵。"我回答。
"对,就是这句。"小芳点点头,"我现在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。"
夜深了,大家各自回家。我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,街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想起小时候姥姥接我放学,也是走这条路,她的手温暖而粗糙,牵着我慢慢走,一边走一边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。
那时候我不理解,为什么姥姥明明生活那么艰难,却从不抱怨。现在我懂了,她的富足不在物质,而在心灵。她把最好的留给了我们,却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欠。
一周后,我们按照姥姥的遗愿,把那笔钱平分给了每个孙辈。大姨提议每人抽出一部分,为姥姥立一块像样的墓碑。大家都同意了。
老舅拿着姥姥的手机,交给了我:"你留着吧,你和姥姥最亲。"
"那五块钱呢?"我问。
"留着吧,就当姥姥还在用这个号码。"老舅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"有时候我还想给她打个电话,听听她的声音。"
我接过手机,轻轻地放进口袋。那五块钱,或许永远也不会被转走,它就像姥姥留下的最后一课——人这一生,带不走的终究带不走,能留下的,只有爱与牵挂。
春天来了,我带着孩子去看姥姥。墓碑前摆满了鲜花,照片里的姥姥笑得那么慈祥。我从口袋里掏出姥姥的手机,打开相册,给孩子看那些照片,告诉他这是他的太姥姥,是如何用一生的节俭和付出,教会我们什么是真正的爱。
风轻轻地吹过墓地,带来远处梨花的香气。我仿佛看见姥姥站在花树下,向我们招手,脸上是那熟悉的、永远不变的微笑。那一刻,我知道,姥姥从未真正离开,她的爱,永远留在我们心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