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叔没娶初恋记恨我父亲四十年,父亲被人欺负,二叔提着铁锹来了

铁锹

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,我抬头看见二叔韩明生手提铁锹立在院门外,脸上是四十年风霜与恨意交织的沟壑。

"老韩家的老二来了!"母亲小声对我说,眼神中透着惊讶与不安。

我放下手中的活计,赶忙擦了擦手上的泥土,向院门口走去。

青石板路上落了一层杨树黄叶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这是我们北方小村庄的深秋,天高云淡,风中带着麦场的尘土气息。

我叫韩小河,出生在黄河边上的韩家村。村子不大,三条土路,几十户人家,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段说不完的往事。

我父亲韩长江和二叔韩明生,在村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。他们年轻时都是村里的劳动模范,大红榜上年年有名。

父亲擅长种地,玉米、高粱、小麦,在他手里都能长得特别好。二叔则是村里有名的巧手,木匠活、修渠引水的技术没人能比。

两兄弟本该是村里人人羡慕的好伙计,可谁能想到,他们已经四十年没进过对方的家门。

"二叔,您怎么来了?"我试探着问道,心里直打鼓。

二叔没理我,目光越过我,直直地望向屋里。他手中那把老旧的铁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磨得发亮的锹刃像是饱经沧桑的老人脸。

院子里的老榆树上,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,仿佛也在讨论这稀罕事。

"小河,让你二叔进来吧。"父亲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,带着少有的疲惫。

我侧身让开路,心里直犯嘀咕。四十年了,二叔从没踏进过我家的大门,今天怎么突然来了?还提着那把祖传的老铁锹。

二叔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院子,那身老式的灰布中山装早已褪了色,却依然挺括。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堆放的柴火、晾晒的红辣椒和我父亲亲手做的那口水缸,眼神复杂。

"好多年没进这个院子了。"二叔低声说,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,手上还沾着和面的白面,看见二叔时明显愣了一下。她局促地擦了擦手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我能理解母亲的尴尬。村里人都知道,四十年前,二叔和母亲曾经是一对情投意合的青年。那是五十年代初,二叔正和我母亲来往。

那时候的二叔,是村子里最俊的小伙子,手艺好,人又勤快,村里姑娘没有不偷瞧他的。

他和母亲李秀兰是小时候一起放牛的伙伴,两人情投意合,眼看就要定下来了。村里人都说,韩明生和李秀兰,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
每逢赶集日,二叔总会骑着自行车带着母亲去集市上转转,给她买一串冰糖葫芦或是一方小手帕。那时候能有辆自行车的小伙子,在村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。

可就在那年春天,大队要派人去县城参加先进农业技术学习班,父亲和二叔同时被选中。这是村里的荣誉,两兄弟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,准备去县城长长见识。

"明生,咱哥俩得好好学,回来让咱韩家村的地也能结出金疙瘩来!"出发前一晚,父亲对二叔说。

二叔拍着胸脯保证:"长江哥放心,咱回来一定把技术带到位。等明年收成好了,我就和秀兰把日子定下来。"

谁知天有不测风云。父亲在学习了一个月后就回来了,听说是因为惦记着家里的活计。当时正赶上春播,田里活多。

而二叔因为表现突出,被留在县城多学了两个月。县农业局的领导看中了他的手艺,想让他多学点水利知识。

就是这两个月,彻底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。

我家住的老瓦房前有棵槐树,每到夏天,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。父亲坐在树下的石凳上,一边摇着蒲扇,一边给我讲起他的青年时代。

"爹,您和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"八岁那年,我终于忍不住问他。

父亲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,蒲扇停在半空中,久久没有动作。半晌,他才叹了一口气,摸摸我的头:"等你长大了,自然就明白了。"

后来,还是隔壁的王大娘偷偷告诉了我其中缘由。

"那不怪你爹,"王大娘说,"你妈家里催得紧,你外公得了重病,想趁活着把闺女嫁出去。你二叔不在,你妈一哭,你爹就心软了。再说,你爹和你二叔长得挺像的,两家一合计,就这么定下了。"

原来,在二叔县城学习期间,我外公得了重病,怕自己活不久,一心想看到女儿出嫁。母亲哭红了眼,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父亲刚从县城回来,看到这情形,心生怜惜。加上母亲家里人的撮合,父亲就答应了这门亲事。等二叔回来时,婚事已成定局。

从此,兄弟俩的关系就像断了的风筝线,再也接不上了。

父亲娶了二叔心爱的姑娘,这成了刺进二叔心里的一根刺,四十年来从未拔出。二叔后来也娶了媳妇,日子过得还算不错,却再没了当年的神采飞扬。

在农村,亲戚之间走动是常事。可我们家和二叔家,就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。每次走亲戚,逢年过节,大家都要费心思安排,生怕两兄弟碰上面。

"二叔,您今天怎么来了?"我又问了一遍,心里忐忑不安。

院子里只听见老水井辘轳转动的声音和几声鸡鸣。二叔的目光望向堂屋,并不说话。

那天下午,父亲和生产队长吴德福起了争执。父亲是大队会计,一向认真负责,账目清清楚楚。

吴队长最近接了县里一个项目,想在账目上做些手脚,被父亲当面拒绝。吴队长恼羞成怒,不但骂父亲"不懂事",还动了手。

父亲回来后,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,嘴角也青了一块。母亲一边给他上药,一边抹眼泪。

"活了大半辈子,还挨这个气。"父亲苦笑着说,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。

"韩长江在家不?"二叔的嗓音低沉,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坚决。

还没等我回答,父亲就从屋里走了出来,额头上贴着白纱布,脸色发白。两兄弟四目相对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屋里的老式座钟滴答滴答地响着,门前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。墙上挂着的毛主席画像似乎也在注视着这一幕。

"听说吴德福欺负你了?"二叔开口,声音里有种难以察觉的颤抖。

父亲愣了一下,轻轻点了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
"走!"二叔转身就要走,"咱们去找他说清楚。"

我吓了一跳,急忙拉住二叔的袖子:"二叔,吴队长不好惹啊!他靠山硬着呢!"

吴德福是村里出了名的刺头,仗着自己是队长,经常仗势欺人。更重要的是,他的表哥在公社当干部,背景不简单。

"二叔,算了吧,爹说了不计较了。"我小声劝道。

二叔猛地回头,眼神锐利如刀:"欺负我韩家人,他吴德福算老几?"

那一刻,我似乎看到了传说中年轻时的二叔——倔强、勇敢、不畏强权。村里老人常说,当年修青龙渠时,二叔一个人扛着石头过险滩,硬是把水渠修到了旱地里,救了全村的庄稼。

父亲站在堂屋门口,望着二叔的背影,眼神复杂。他抿了抿嘴唇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迈步走到二叔身边。

"明生,这么多年了,你还记得咱爹的话吗?"父亲轻声问道。

二叔身子一僵,握紧了手中的铁锹。

"韩家人,宁可站着死,不能跪着活。"二叔低声回答,声音有些发颤。

这是韩家的祖训,是我爷爷留下的话。听到这句话,父亲的眼圈突然红了。

村里人都不理解,为何与哥哥积怨四十年的韩明生,听说哥哥被欺负,会提着铁锹就来了。

背后流言四起,有人说二叔是来看笑话的,有人说他要趁机报复,还有人说这四十年来二叔一直在等这一刻,等着看父亲的笑话。

但只有我知道,二叔眼中的恨意下,藏着更深的东西。

我们村子不大,风言风语传得快。吴队长家就在村西头,一座青砖大瓦房,门口还有两棵歪脖老柳树。

二叔带着父亲直奔吴队长家,我偷偷跟在后面。路上遇到的村民都投来好奇的目光,有人还故意大声嚷嚷:"哎呀,老韩家的兄弟俩今天走一块儿了,太阳打西边出来了!"

二叔充耳不闻,大步向前走着。他的背影挺拔如松,那把铁锹扛在肩上,在夕阳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
父亲跟在二叔身后,时不时看一眼二叔的背影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。

吴队长正在院子里搓玉米,看见二叔提着铁锹进来,脸色立刻变了。

"老韩二,你这是..."吴德福站起身,紧张地看着二叔手中的铁锹。

二叔二话不说,用铁锹指着吴德福的鼻子,声音如雷:"吴德福,你敢动我哥一根手指头,我韩明生跟你没完!"

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,连鸡都不叫了。

吴队长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,脸色煞白,支支吾吾说是误会:"明生,你听我解释,那个账目有问题,我只是和你哥讨论一下..."

"账目有没有问题,回头让公社来查。"二叔冷冷地说,"但我告诉你,不管谁来,都甭想动我哥一下。咱韩家人,从来不怕事!"

二叔说话时,铁锹在地上重重一顿,发出"咚"的一声响。那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,震得吴队长连连后退。

"好好好,都是误会,误会!"吴队长连忙赔笑脸,"老韩家的人谁不知道啊,都是好样的!都是好样的!"

我躲在墙角,看着二叔威风凛凛的样子,心里既骄傲又疑惑。这个四十年不进我家门的二叔,为什么今天会为父亲出头?

回来的路上,夕阳西下,把两兄弟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们走在田间小路上,一前一后,谁也不说话。

田野里的高粱一片火红,秋风吹过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远处的黄河在夕阳下泛着金光,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。

"当年在青龙渠,你为什么救我?"二叔突然停下脚步,问道。

父亲愣了一下,脚步也停了下来:"你是我弟弟。"

我从来没听说过青龙渠的事,好奇地竖起了耳朵。

原来,在我出生前那年,村里遭了大旱,决定修建青龙渠引水灌溉。二叔因为水利技术好,被派去带头施工。

工程进行到一半时,突然山洪暴发。二叔被困在渠道中段,情况万分危急。是父亲不顾劝阻,冒险游过湍急的水流,将他救了出来。

"差点连命都没了,还谈什么恨不恨的。"父亲叹了口气,目光望向远处。

二叔沉默了片刻,突然说道:"我恨了你四十年。"

这句话像一把刀,直直刺向父亲的心。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。

"可我忘不了,咱爹临终前让我答应他的话——'明生,你哥就是你的依靠,你也是他的'。"二叔继续说道,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哽咽。

夕阳把二叔的侧脸映得通红,我看见他眼角有泪光闪动。那个在村里一向硬气的二叔,此刻看起来像个倔强的孩子。

"这些年,我看着秀兰跟着你过日子,虽然心里不是滋味,但看她过得好,我也就放心了。"二叔低声说,"我娶了翠花,日子也不差。只是心里这个坎,怎么都过不去。"

父亲默默地听着,不说话。

"直到今天,听说吴德福欺负你,我才明白,不管有多少恨,你始终是我哥。"二叔说完,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
那是一张他和父亲年轻时在麦田里的合影。两个年轻小伙并肩站在金黄的麦浪中,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:"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"

这是我爷爷的字,他生前最喜欢说这句话。

父亲接过照片,手微微颤抖。他看了很久,眼中泛起了泪光:"这些年,委屈你了。"

"不委屈,"二叔抹了把脸,声音有点哑,"秀兰跟了你,日子过得好,我心里也踏实。翠花对我也好,这辈子没啥遗憾了。"

天色渐暗,远处的村庄升起了袅袅炊烟。路边的老槐树上,几只乌鸦呀呀地叫着,像是在谈论这对失而复得的兄弟。

我站在不远处,看着两个老人站在田垄上的身影,心中被一种说不出的情感充满。

"小河,过来。"父亲突然回头叫我。

我有些忐忑地走过去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
"这是你二叔。"父亲说,"从今往后,你有事就找他,他会帮你的。"

二叔看着我,目光中有些陌生又有些亲切:"长得真像你爹年轻时候。"

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"二叔,您手艺好,以后能教我吗?"

二叔眼睛一亮:"行啊,明天就来我家,我教你打家具。"

从那以后,二叔开始常来我家。有时带着自己做的小木凳,有时提着刚钓的鲜鱼,有时就空着手来坐坐。

母亲起初有些尴尬,后来也就自然了。她会给二叔沏上一壶热茶,有时还会做些二叔爱吃的麻糖饼。

二叔和父亲有时候一起下棋,有时候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,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,说些地里庄稼的事,或者村里的闲话。

有一天,我在二叔家学做小板凳,无意中翻到了一个小木盒。盒子里装着一条褪了色的蓝布手绢,还有一枚铜钱。

"这是你妈年轻时送我的。"二叔看见了,并不避讳,"那会儿我俩一起去赶集,她用这手绢给我擦汗。铜钱是我爹给的,说带着能保平安。"

他说这话时,眼神平静,没有一丝怨恨。

"二叔,您不恨我爹了吗?"我忍不住问道。

二叔摸了摸我的头:"小河,人这辈子,有些事认定了就是认定了,改不了。可有些事,时间长了,也就看开了。"

他拿起那把挂在墙上的老铁锹,轻轻摩挲着:"这铁锹是你爷爷留下的,我一直带着。现在想想,这四十年,我恨的不是你爹,是我自己没本事,没能早点把秀兰娶回家。"

听二叔这么说,我心里一阵酸楚。原来,人世间的恩怨,其实都是自己和自己较劲啊。

后来,吴队长的事很快在村里平息了。听说他表哥在公社也不好使了,吴队长收敛了许多,见了我爹二叔都远远绕着走。

我家和二叔家的关系,在村里成了一段佳话。人们说,韩家兄弟,真有血性。甭管有多大的恩怨,外人欺负自家人,照样齐心对外。

那年冬天,下了场大雪。二叔一早就来了我家,帮着扫雪、劈柴。晚上,全家围坐在火炉旁,二叔给我讲他和父亲小时候的故事,讲他们如何在冰天雪地里捉兔子,如何在夏天的河边摸鱼。

火光映在二叔的脸上,那些深深的皱纹里,似乎盛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温情。

"明生,记得咱们小时候,爹说过什么话吗?"父亲突然问道。

二叔笑了:"当然记得,他说,'兄弟好比是手足,断了骨头还连着筋'。"

父亲也笑了:"是啊,这么多年了,咱们骨头断了,筋还连着呢。"
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,兄弟之间的情义,比山高,比海深,即使被四十年的恩怨覆盖,也会在需要时破土而出,成为彼此生命中最坚实的支柱。

那把老旧的铁锹,二叔后来挂在了自家院子的墙上。每当有人问起,他总是骄傲地说:"这是我爹留下的,韩家的传家宝。"

岁月带走了很多东西,却带不走血浓于水的亲情。在这个黄河边上的小村庄,青山依旧,流水依旧,只是人世间的恩怨,终究敌不过那份深藏在骨血中的亲情。

如今,每当我看到那把挂在墙上的铁锹,就会想起二叔当年提着它站在院门外的模样,想起父亲和二叔在田间小路上的背影,想起那个夕阳西下的黄昏。

有些恩怨,随风而逝;有些情谊,却永远留存。

"兄弟同心,其利断金。"这八个字,已经成为我们韩家的家训,代代相传。